万博体育3.0手机版» 新媒体中心

新媒体中心

致敬“无冕之王” | 守住良知的新闻人

新闻“第一义在大胆,第二义在诚实不欺”。秉着这样的理念,黄远生严格要求自己做一名有良知的新闻记者。接下来,就让编辑君(dtsnews)带你来解读,报人黄远生是怎样守住良知的?



黄远生,字远庸,笔名远生,是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位名记者,被誉为中国新闻通讯的奠基人。同时他还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。

黄远生的作品,历来被当作范文来读。如今,我们来重读黄远生虽曰短暂,但却异常耀眼的人生,不能不思考:作为一个人,云何应住?云何操守良知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为民生请命

1885年1月15日,黄远生出生于九江一个“文采秀发”的书香世家。18岁参加德化县试,考中秀才,同年秋中举,为全省第七名。次年他参加会试,高中进士。同榜进士有沈钧儒、谭延闿、叶恭绰等知名人士。这是最后一批进士,而黄远生这位“青青子衿”,尚不足二十,属最年少者。


本来会试之后,还有一次由皇帝亲自出题的殿试,黄远生因不愿在翰林院任职而故意“考砸”,似乎想做个知县。甚至,黄远生也不愿为县令,随后,又拒绝了河南知县的官职。

马光仁先生在《上海新闻史》中,如是介绍黄远生:“他受新思潮影响,无意为官,去日本留学,攻读法律,同时对新闻时政也很有兴趣,注意研究。”

1904年,就在进士及第的当年,他东渡日本,入中央大学学法律,6年后,学成回国。由于某些原因,他还是接受了任命,历任清政府邮传部员外郎、参议厅行走、编译局纂修、法政讲习所讲员等职。

然而,黄远生终归质性耿介,与时扞格。在《忏悔录》中,他说:“人当独立自尊……而余自为学生,以迄今日,对此四字,乃无丝毫做到,宁不愧死。”

梁启超发表《论报馆有益于国事》一文,认为“觇国之强弱,则于其通塞而已”,而“去塞求通,厥道非一,而报馆其导端也”。天下之兴亡,报馆宜其大有作为。显然,这一观念对黄远生触动很大。

继而,黄远生的同乡、晚清出洋考察宪政的五大臣之一李盛铎的指点,则对黄远生起到关键作用:“吾见欧土之谙近掌故者,多为新闻撰述家,以君之方闻博涉,必可成为名记者。”

于是,在辛亥革命爆发之后,黄远生介然退出官场,与蓝公武、张君劢创办《少年中国周刊》,开始了正式的记者生涯。以其抨击时政立场鲜明、见解独到,而声名大振,遂有“新中国三少年 ”之称。后又与刘少少、丁佛言被时人称誉为“新闻界三杰”。

黄远生的文章流利畅达、幽默敏锐、犀利泼辣,因此世人誉之“洞朗轩辟,幽隐毕达”。

他创造的“远生通讯”,亦庄亦谐、绘声绘色。他注重把文学性手法,自然融合于新闻报道之中,使通讯文体焕放异彩。相对于王韬、梁启超、章太炎等一大批著名的报刊政论家,方汉奇先生称黄远生是“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位名记者”,宁树藩先生则视之为“首批以新闻闻名于世的记者中最负盛名者”。

可是,黄远生所处的时代,报馆或为大总统、或为政府、或为官僚、或为党会、或为豪强雄杰奸商著猾私人占有。黄远生指出,作为新闻媒介“不能据为私有”,应关心民瘼,“为民生社会请命”。

在《祝之欤诅之欤》中,他指斥那些不为人民说话,而“以社会耳目口舌美誉自赞的报人”,比起农夫来,“实在是刍狗之辈”。

他在《庸言》《少年中国》等杂志上发表一系列文章,逐步阐明了自己的理念:办报应“支持政论公理,以廓清腐秽,而养国家之元气”,“一新政治或社会之空气”;办报应“指斥权贵”,“对于今之总统、政府、政党、议院及言论界,尽相当之忠告”,“以公明之正义督责之”。

黄远生认为,新闻应严格尊重事实,客观公正。他在《本报之新生命》一文中指出:“吾曹此后,将力变其主观的态度,而易为客观。”

因而,他主张记者要善于调查研究、认真思考,反对凭空杜撰和诬陷无辜。他提出“新闻记者须有四能”,即脑筋能想,腿脚能奔走,耳能听,手能写。

他对时下民众所瞩目的重大事件,如宋教仁案、袁世凯内阁两次倒台、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等,以及重要人物,如孙中山、章太炎、蔡元培、袁世凯、段祺瑞等,都进行了及时、公允而深入的报道,紧抓受众之心,将真相一一告白于天下。

黄远生的政论也颇出色,继承了“时务文体”的特点,而又以深邃见长。如他把辛亥革命之后“争功攘利者盈途,窃位素餐者载道”的政坛乱局,直斥为“徇私弄权,无异前清”。而究其实质,“不过去一班旧食人者,而换取一班新食人者”,而“官僚之侵蚀者如故,独夫之荼毒如故”,今天不过是“去皇帝而代之以大总统”而已。

他极力揭露和抨击各种内幕和丑恶,锋芒之尖锐,义愤之高涨,前所未见。黄远生以新闻撰述为职志,固然声名显赫,但也因此招致麻烦,“以故名益盛,而仇者忌者日益滋”。

当一意做人

一度,黄远生对袁世凯抱有幻想,深信其是可以引领中华民族走向民主法治和繁荣富强的救星。

不料,1915年袁世凯倒行逆施,准备称帝,令黄远生迷茫,乃至失望。

其时,袁世凯极力收买知名人士,为之造势。这样,名震海内外的记者黄远生,便进入了他的视线。袁世凯先是邀请黄远生担任《亚细亚报》总撰述,黄远生虽不情愿,但也不敢明拒。接着,袁世凯又抛出了橄榄枝,若能为袁撰文赞成帝制,将付十万元酬报,外加一名部长的职位。

“于是远庸大窘,一连七八天,他想延宕不作,那边天天一两封信地催促他。”无奈之下,只得虚与委蛇,作了一篇“似是而非的,表示对于帝制之意”。可是,袁世凯“龙颜”不悦,命他重写。

何去何从?

随着袁世凯复辟帝制步伐的加速,黄远生身不由己卷入政治旋涡,陷入“既不能为真小人,亦不能为真君子”的现实困境,加之早先“无所偏倚”,主持清议、督责政府的新闻梦想,也随之破灭,他深感痛苦:“似一身分为二截:其一为傀儡,即吾本身,另自有人撮弄,作诸动作;其一乃他人之眼光,偶然瞥见此种种撮弄,时为作呕。”

在光明与黑暗、新生与僵死的交替之中,他痛苦踯躅。而这种悲剧,不仅是黄远生个人悲剧,也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共同悲剧。

那几天,是黄远生一生最受煎熬的日子,也是他人格挣扎最痛苦之时。他不肯俯就,但又无路可走,只得拼死一搏。在权势与良知之间,他选择了后者。

1915年9月3日,他只身逃离北京,南下上海,决意“此后当一意做人,以求忏悔居京数年堕落之罪”(《致甲寅杂志记者》)。

同年,黄远生在《忏悔录》中,以同时代知识分子所罕见的坦率与真诚,对自己以往的人生遭际,以及灵魂焦灼的心路历程,作了全面的审视与深刻的反思。

他直面“魂为躯役”的不堪人生,严苛的自省意识与深沉的忏悔精神,让他拷问自我的灵魂,并进而明确走向新生的救赎之路:“夫欲改造国家,必须改造社会;欲改造社会,必须改造个人。”

解脱是道场。尚未抵沪之前,他便在上海各大报刊,刊出了《黄远生反对帝制并辞去袁系报纸聘约启事》,随即在上海《申报》《时报》《大陆报》刊发启事,声明与袁世凯御用的《亚细亚报》脱离干系,并宣称因《亚细亚报》旨在“鼓吹帝制”,而与自己“宗旨不合”,故“不愿与闻”。

1915年10月24日,为暂避政坛旋涡,在好友戈公振和吴贯因的帮助下,他乘坐日轮离开上海,经日赴美。

新文化先驱

黄远生甚感前路逼仄,不得不远渡重洋来到旧金山。孰料旧金山也并非清静之地。

1915年12月25日,这天正是西方最重要的节日—圣诞节,四处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氛围。下午6时,在美国旧金山唐人街的广州楼内,黄远生正独自从容饮茶、吃饭。暮色苍茫中,有个黑影走近了他,从背后连开两枪,他当即栽倒,不再醒来。

消息传回国内,黄远生生前好友纷纷指责袁世凯利用不成,竟然杀人泄愤。后来,再曝他是被爱国华侨当作帝制余孽而被杀,黄远生之死因此成了一场“误杀”。

直至上世纪80年代中期,当年刺杀黄远生的凶手刘北海,在台湾临终前,才道出了实情:中华革命党(国民党改组后的名称)美洲总支部负责人、后来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的林森,直接指派刘北海枪杀了黄远生。

因为,黄远生的报道不止批评袁世凯,对革命党人的活动也颇有微词。

就这样,一代报界奇才黄远生,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不幸过早地殒命。

作为新闻记者,黄远生信仰法治下的自由,但并不反对威权政治;他一生无党无派,却死于党派暗杀。有人说他是“民初的‘黑幕’中升起的明星,和被这一‘黑幕’吞噬的冤魂”。

1916年初,黄远生的遗骸,由中国驻美公使顾维钧运回上海,并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。

梁启超、严复等各界名流,纷纷撰写挽联志哀。当时黄远生的好友、一度担任过《民国报》记者的大学者梁漱溟闻讯,大受刺激,深陷痛苦之中。

事后,亲属将其骨灰运回九江,安葬于庐山区莲花乡桂家垅之殷家坳山。多年后,在第五个记者节前夕,九江市迁修的黄远生新墓,在九江贺嘉山陵园名人园落成。

黄远生之死,引起极大的震动,缘于他不凡的贡献与极大的社会影响。他留下的《远生遗著》,收录两百余篇文章,是中国第一部通讯集,他被誉为中国新闻通讯的奠基人。

然而,黄远生的研究者张光芒认为,新闻并非他全部的历史贡献之所在。“从更深层的价值与更为深远的意义来说,他又是作为一位新文化先驱者的形象而存在的。”

黄远生的文化活动,正处辛亥革命前后,是中国文化觉醒前最黑暗的时刻,旧的欲去未去,新的将生未生。在此古与今、旧与新、中与西转折交替时刻,黄远生以其无畏的精神、奔放的激情与深沉的忧患意识,站在时代的旷野中,振臂鼓与呼,实乃现代意义上文艺启蒙运动的首倡者之一。

胡适在《五十年来之文学》一书中说,黄远生“这位名噪一时的记者是文学革命运动的先驱”。

陈独秀等一辈人,受黄远生思想的影响,集结起来,组成“新青年”团体,并在《新青年》及《新潮》上广为宣传,单是提到他的名字或涉及他的言论的文章就不下30篇。

“大梦谁先觉,平生我自知。”是的,黄远生是一位文化先驱,他自度度人,自觉觉人,是时代不可多得的一位清醒的孤独者和先行者。